是爱憎都分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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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飞羽》小旭音乐-伴奏
《闲音空梦》
时节已至暮春，不消半月，便要赴夏。
春的晨尚有凉风习习，自灵堂之外而来，掠隙穿檐，在檐铃的细碎响声与阵阵松涛中，扑进金光瑶的眼，逼出他更多泪，嵌入他膝下硬石。
聂明玦的灵柩滞停于此，各家修士往返拜灵。素日其人都道聂宗主性情暴戾，无人敢同他交谈，百凤山围猎，世家公子被芳华簇拥，亦无人敢向他抛上一枝东风赠礼。
如今聂明玦亡故，反是客者频频。或同聂怀桑金光瑶一般恸哭、或是哀叹连连、抑或义愤填膺，捶胸顿足。
形色百态，各怀鬼胎，真真可笑。金光瑶如是想，他倾倾上身，更垂下头去。
个别来者见金光瑶虽是聂明玦之义弟，且又遭聂明玦多番责骂，甚至那凌台一脚，却仍哭得涕泗齐流，好不狼狈，便以袖拭面，夸赞他忠义无双。
而旁余则说他惺惺作态，聂明玦生前与他屡生冲突，他恨透聂明玦，此番聂明玦一死，他心中痛快至极，只因碍于义弟身份，方才哭成此状。
毁誉参半，众说纷纭。他金光瑶一向处于此般境地中。
旁人知道什么？唯金光瑶自知，聂明玦死于自己之手，是自己借蓝涣作踏板，借蓝氏禁曲所杀。他利用蓝涣的信任，致使蓝涣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帮凶。他利用聂明玦对他仍存一丝希冀，致使聂明玦不得善终。
他是世上少有的自知者。他知自己就是如此。道貌岸然，满腹心机，心肠藏毒、蜜口藏霜。可先妣有愿，自心也不甘，志又可凌云。一步错，步步错。
金光瑶不忍瞧聂怀桑的脸，那张脸上一定遍布泪痕。灵堂之内喧哗，则为对死者之大不敬。静谧之时，金光瑶的心跳如战鼓般擂在他耳边，风过时长呜，似极河间战场上的画角。
是啊。聂明玦与他共经战争，是为袍泽之情；聂明玦与他重逢岐山，是为生死之交；聂明玦与他二人结义，是为金兰之谊。
可他们仍要处在不休的矛盾之中。谁也不肯宽恕谁，谁也不肯放过谁。
金光瑶透过泪去瞧来往修士，有人一如他当年那般倾慕聂宗主，倾慕他的气概、倾慕他的威武、倾慕他的风骨，那是一种英雄崇拜，而聂明玦恰恰就是乱世中的一位英雄。
金光瑶将额头靠在聂明玦的灵柩上，他想，其实他跟聂明玦是有相似之处的。是什么呢？
——是明明爱憎都分明，却又在彼此身上模糊不清。